休学中の記録

一個人生,一個時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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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42年正月初一 家族寫真

2017年12月,我們家人帶阿嬤參加台南女中百年校慶活動。

阿嬤1942年畢業於台南女中前身的台南第一高等女学校(一高女),隨後赴東京求學,從此再也沒有回到母校, 而她還是一直念念不忘一高女的青春歲月。但年老的她行動不便,始終沒有機會回去故鄉重溫美好的記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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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一切緣份始於2015年11月,我還記得在台大的操場,鼓起勇氣打電話給南女時的心情。我很緊張地説,阿嬤是灣生,1942年畢業的,如果可以的話,想走進校園參觀一下。我那次來台灣的主要目的是爬山。一開始跟學校聯絡,只期待能看到日治時期的紅樓建築。而始料不及的是,在學校遇到蕭老師,很熱心地幫我把阿嬤的很多資料找出來。我帶著學籍資料、班級照片等伴手禮回日本,阿嬤對此也深深感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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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次與蕭老師的緣份,還有隨後幾次跟學校的交流,牽起了此次百年校慶的台南行。阿嬤時隔75年終於重返母校時,很多情緒、情感一時湧出來,無言中掉了眼淚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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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國之後,阿嬤又回到了平靜的日子。

前陣子我一年裡大概回五次奈良老家,有時候如果看到好天氣,就會帶阿嬤去散步。

每次家人說要去散步,一開始她很懶得站起來,碎碎念說不用管她什麽的,但後來還是被我們説服一起走出門。有趣的是一走出來曬太陽,她就馬上開心起來。她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話是「曬陽光就可以攝取維他命D,能夠增强骨骼健康」,然後走一走就會想起以前台南生活的一些回憶,不停地跟我聊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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・1933年皇太子(去年退位的明仁天皇)出生的時候,台南市街舉行燈籠遊行,場面頗爲壯觀。

・小學四年級的時候(應該是1935年左右),戶外教學去日月潭投宿於一家旅館,門口的櫻花開得特別漂亮。

・某某英文老師被徵召當兵,可能是因爲各種不適應被屬下的士兵欺負,後來半身癱瘓回來,大家都覺得很可憐。

・台灣人的在來市場常會看到一條條"菜脯"。對她來説,台灣人用雙脚踩踏鹽漬蘿蔔的場景十分有趣。當時很多日本人,因為不習慣異文化交流,不敢自己去菜市場買東西。但有時候,如果還是真的想要台灣人市場的某個東西,就會叫小孩子去買*1

這些都是我在陪她散步的時候,從她口中聽到的生活回憶。她柱著拐杖一步一步走,中間在鄰居家門口的石頭坐下來小歇一會,通常大概花十分鐘走一圈社區。

2018年12月,最後一次我帶她去散步的時候,在晴朗無垠的藍天之下,她看著路邊的小花草,説到了台南的鳳凰木。每年到了初夏,台南市街道的鳳凰木花朵到處綻開,那耀眼的紅色花朵,是她小時候印象特別深刻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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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高山

...前天早上,她靜靜地去世了。我在職場接到消息,感到難過的同時,有了種一個時代結束的感覺。日治時代遠去,灣生一代人的記憶也逝去,再過幾年,我們只能在書中遙想這些人的故事了...

但幸運的是,因爲有個緣份,她的最後幾年,我們有機會陪著她一起重溫美好回憶。

我們,一定會好好地把她的記憶放在心裡。希望她在天上,也會一直記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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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1:也許是因爲有這樣的背景,阿嬤童年有機會接觸台灣人的飲食文化,「回去」内地之後,バーツァン(bah-chàng 肉粽)成爲她的拿手菜。透過這個食物,我小時候第一次得知自家與台灣的連結。